他们轻装简从,只携少量金银与样品,扮作商队的探路前锋,如一把悄然刺向漠北的匕首,先行一步。
此刻,几名“暗刃”正散在四周警戒、饮马。
一道迅疾的黑影破开灼热的空气,稳稳落在顾长庚覆着护臂的手臂上,是“朔风”。
它颈羽微张,透着长途赶路的疲惫。
顾长庚解下它足上的铜管,展开薄笺。
陆白榆递过水囊,他饮了一口,便将信纸递给她,目光依旧望着北边灰蒙的天地交界处。
“是厉铮的密报。赫连漠川已撤回西戎,仍在昏迷中,但命应该吊住了。联姻之事,自然再无提起。”他声音沉缓,
“赫连赫元将属下撤出王庭后,西戎有过短暂平静。如今在多方推动下,二皇子旧部已确信刺杀乃赫连赫元与北狄三皇子乌维金合谋。摩擦日益升级,蒙苍王对赫连赫元的态度,已从疑心转为震怒。父子裂痕,再难弥合。”
陆白榆将信纸凑近火折,火焰腾起,映亮她沉静的侧脸,
“西戎平衡已破,不知北狄那边如何了?”
约莫半日后,负责与赵远联络的信鸽才找到他们。
消息简短,却力道千钧:“嫁祸已成,猜忌日深。乌维朗与乌维金两派人马,已于朔方城外三十里械斗见血。北狄王庭内讧之局已成,可安心入局。”
远处传来隐约的驼铃与人声,灰羊部落的轮廓已遥遥在望。
顾长庚起身,将水囊系回马鞍,“西戎内斗,北狄相争,火候都已到了。”
他十分自然地握住陆白榆的手,将她拉起身。
随后温柔地捋了捋她散落颊边的碎发,又顺势拂去了她肩头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枯叶。
“现在,该我们去把那条藏在戈壁的狡猾毒蛇抓出来了。”
陆白榆借力站定,拍了拍衣袍上的沙尘。
她与顾长庚此行扮作从中原北上,欲在北狄王庭贩卖药材雪盐与茶叶,并寻购上好玉石毛皮的商贾夫妇。
粗布衣衫落满仆仆风尘,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清冽姿态,那刻意涂抹的暗色与周身沉静的气度,倒恰好契合了一个见识过风浪的女商人模样。
她最后望了一眼北狄王城的方向。
风从更北方吹来,带着戈壁特有的干燥与尘土气。
沿途所见,草场比往年更为枯黄稀疏,零星可见被风沙半掩的牲畜白骨。
有老牧人蹲在残破的毡包外,眼神空洞——
那是去岁那场罕见雪灾留下的伤痕,让本就艰难的草原,更多了几分动荡的底色。
“走,”她收回目光,对顾长庚说道,“沈驹的人在灰羊部落等着接应。真相,就在前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