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啸在一边看着,心中欣慰。有讨价还价的自由,说明百姓有了余财,有了选择的余地。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——饭都吃不饱,谁还计较菜价?
走到集市尽头,是一家新开的茶馆。陆啸走进去,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,坐在角落听茶客们闲聊。
“听说了吗?西边三十里黑风寨的那伙强盗,前几日被梁山军剿了!”一个茶客神秘兮兮地说。
“真的假的?黑风寨那伙人可凶了,官府剿了几次都没剿动!”
“千真万确!我表弟在梁山军当兵,他亲眼见的。林冲林教头亲自带队,半夜突袭,一个没跑掉。寨主被当场斩杀,喽啰投降的收编,顽抗的处决。现在那一带太平多了!”
“好!干得好!”几个茶客拍手叫好。
另一个茶客压低声音:“我还听说,梁山军在咱们各村都设了‘民兵队’,青壮年农闲时训练,发棍棒刀枪。要是再有强盗来,不用等梁山军,咱们自己就能对付!”
“这个好!咱们自己的村子,自己保护!”
陆啸静静听着,嘴角泛起笑意。民兵制度是他提出的,没想到推行得这么快。
喝完茶,陆啸又骑马往更远的村庄去。沿途所见,田野里庄稼长势喜人,农舍大多修葺一新,路上遇到的百姓虽然不认识他,但都会友善地点头致意。
黄昏时分,来到一个叫赵家庄的村子。村口几个老人正在下棋,陆啸下马上前观战。
“将军!”一个白胡子老头得意地挪动棋子。
对面黑脸老汉皱眉苦思,半晌,一拍大腿:“输了输了!老王头,你这棋艺见长啊!”
“那是,”白胡子老头捋着胡须,“心情好,棋艺自然好。要是像从前那样,整天担心土匪、担心税吏,哪有心思下棋?”
陆啸忍不住插话:“老人家,如今不担心了?”
几个老人这才注意到他。白胡子老头打量他几眼:“后生看着面生,不是本村人吧?”
“路过,做点小生意。”陆啸笑道。
“难怪,”黑脸老汉接口,“要是本村人,哪会问这话?如今在梁山治下,土匪绝迹,税吏规矩,治安比东京城还好!咱们这些老骨头,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。”
正说着,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跑过来:“爷爷!爷爷!我放学了!先生今天夸我字写得好!”
少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,上面工工整整写着“忠义”二字。虽然笔画稚嫩,但看得出很用心。
白胡子老头接过纸,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好!好!我赵家几代人,总算出个识字的了!”
他看向陆啸,感慨道:“后生,你是不知道,从前咱们庄户人家,想识字比登天还难。请不起先生,买不起纸笔。如今梁山办官学,不收钱还管饭,这是天大的恩德啊!”
陆啸心中触动,轻声道:“读书明理,总是好事。”
“何止是好事!”黑脸老汉激动起来,“我孙子在学堂学了三个月,现在能记账,能看布告,还能给家里念政务堂发的农书!后生,你说这值多少钱?”
夕阳西下,将村庄染成一片金黄。陆啸告辞离开,骑马缓缓而行。
燕青跟在一旁,轻声说:“总头领,看来新政很得民心。”
“民心易得,也易失,”陆啸望着远方的炊烟,“咱们现在做得好,百姓拥戴。但若有一天,咱们打了败仗,或者加征赋税,这民心转眼就会散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坚定:“所以咱们不能败,不能退。梁山现在不只是咱们这些人的梁山,是十万百姓的梁山。咱们肩上扛着的,是他们的身家性命,是他们的希望。”
回到主寨时,天已全黑。军机堂里,裴宣正在等候。
“总头领,今日巡视如何?”裴宣递上一份文书,“这是各村的端午慰问反馈,百姓反响极好。”
陆啸接过文书,却没有立刻看。他走到窗前,望着山下点点灯火——那是村庄,是农户,是十万颗向梁山地的人心。
“裴总管,你说民心是什么?”陆啸忽然问。
裴宣想了想:“民心……就是百姓的认可,是执政的根基。”
“说得对,但不全对,”陆啸转身,目光深邃,“民心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,是实实在在的——是孩子能上学,是老人能安心,是青壮年有田种,是家家户户晚上敢开门睡觉。”
他拿起那份文书:“这些好评,不是凭空来的。是咱们轻徭薄赋来的,是咱们剿匪安民来的,是咱们办学堂、送盐巴来的。所以从今往后,梁山的一切政策,都要以民心为准绳。凡是得民心的,就坚持;凡是失民心的,就废止。”
裴宣肃然:“属下明白。”
这一夜,陆啸睡得格外安稳。因为他知道,梁山终于有了最坚实的根基——不是险要的水泊,不是坚固的城墙,而是那十万颗真心拥戴的人心。
而在那些村庄里,许多百姓也第一次觉得,这个端午节过得如此踏实。他们不再担心明天,而是开始期待秋天——期待丰收,期待更好的日子。
民心似水,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陆啸深谙此理,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将这股水流引向梁山,让它成为托起这艘大船的力量。
而这一切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