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们这半个湖北,秋粮一收就给朝廷抽走大半,咱们自己也就勉强吃个温饱而已……”尚善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身躯,疼痛让他咧了咧嘴,眼神却锐利起来:“这个时候要在湖北打一场大仗,战事一起,军饷钱粮可就上了天了,咱们的军粮,能够坚持多久?”
“更何况,咱们要对付的是吴应麒!这家伙也算是咱们的老对手了,你们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,主动进攻嘛,一般般,两次攻打武昌都打的虎头蛇尾,可若论守坚城、打硬仗,这厮是有些本事的,当年他驻守岳州,咱们吃了他多少亏?如今要攻打他的荆州老巢…….他这些年把荆州打造的跟铁桶似的,不是那么好打的!”
“而且,夏国相此人……夏国相新降,其心难测。他急于报仇,自然怂恿我们猛打猛冲,可他的兵刚剃发换了旗号,而且蔡巡抚你也说了这厮是动了刀子杀了人,才逼着全军剃发易帜的,那么他手下的兵将士气如何?能出几分死力?万一战场上稍有不利,他会不会又起别的心思?”
“就算他没有别的心思,出了死力,夏国相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将才,当年在萍乡给安王爷揍成什么样?若不是红营牵制,安王爷差点就裹着其溃军冲进湖南去了,说不准那时候吴周就已经灭了!这厮在战场上靠不住的,而费扬古…….他兵比咱们多,粮饷情况比咱们还要严重。”
“我军如今是什么状况,蔡抚台你管着粮台,心里没数?看起来架子不小,实则……利在速战,不利久拖,一旦仗打的久了,必然要断粮,一旦断粮,定然军心不稳,虽说三路大军会攻,兵力远甚吴应麒,可若是断了粮,说不准就得给吴应麒以少胜多来一场大胜!”
“可吴应麒恰恰最不怕你拖!这家伙就是个擅长打消耗战的,他守着荆州坚城,背靠湖南粮仓,耗得起,我们呢?朝廷能给我们多少粮饷支持?指望这半个残破的湖北?笑话!万一战败、军心大挫,被吴应麒趁机打到武昌来,武昌若是丢了…….咱们这么多年辛苦,可就全成了笑话了!”
这一连串质问,如同冰水浇头,让暖阁内炽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,蔡毓荣并未慌乱,他早知道尚善必有此虑,他沉默片刻,整理了一下思绪,再开口时,语气变得格外深沉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:“大将军所虑,皆是老成谋国之言,下官岂能不知?然则,在下官看来,正是为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至于成了笑话,这一仗才不得不打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