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振华带着几个穿着橙色马甲的志愿者,抬着那一箱箱属于“公共资产”的应急物资往外走。
路过沈星河那间敞着门的旧房间时,队伍莫名其妙地停了一下。
没人喊口令,就像是某种集体无意识的默契。
王海涛走在最后。
这小子现在壮得像头牛,手里拎着个崭新的银色工具箱。
他没进屋,只是站在门口,把那个工具箱轻轻放在了那张斑驳的书桌上。
箱子上贴着张不干胶,上面也是手写的字,歪歪扭扭:
“轮到我来开头。”
没人掏手机拍照,也没人要在墙上留个“到此一游”。
大家只是在那儿站了大概五六秒,李振华咳嗽了一声:“走了,别挡道。”
脚步声重新响起来,铁门被风带上,“哐当”一声,那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了很久,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沈星河站在街对面的公用电话亭里。
他手里捏着那枚早就磨得发亮的硬币,听筒夹在肩膀上。
手机屏幕亮着,云盘的进度条刚刚走到100%。
“删除成功。该操作不可逆,文件已彻底粉碎。”
他把手机揣回兜里,把硬币塞进投币口。
拨号盘上的数字键被磨得看不清字样,他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。
“您好,安居物业24小时热线……”
“我要举报。”
沈星河的声音很平,听不出年纪,也没什么起伏,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,“旧校办厂二楼最东边那个房间,书架顶层有个陶罐。里面好像装着易燃的电子垃圾,还有些看不懂的加密纸条,建议你们那个实训组赶紧查查。”
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,紧接着传来敲键盘的声音:“收到,位置已记录。我们马上通知技术组去排查。”
“咔哒”。
电话挂断。
沈星河走出电话亭。
夜色已经沉下来了。
那栋旧楼的二楼窗户忽然亮起了灯。
那是冷白色的led光,不像以前那种昏黄的白炽灯。
几个年轻的身影在窗前晃动。
沈星河站在树影里,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架起天线,那个他故意留下的“可疑陶罐”正被摆在桌子正中间,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研究。
突然,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划破了夜空。
那是无线电调试失败时的啸叫。
紧接着,扬声器里传出了一段奇怪的杂音。
滋滋啦啦的底噪里,夹杂着老式调制解调器拨号时的“握手音”,而在那刺耳的电子音背后,隐约有一段口哨声。
那是《水手》的调子,吹得很轻,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跑调。
那是这个房间记忆的回声。
楼上的窗户没关,年轻人的声音清晰地飘了下来。
“卧槽,这什么鬼动静?是不是那个罐子里的磁条干扰?”
“别瞎扯,频率没对上。海涛哥,这干扰源记录不?”
“记上!代号‘幽灵’,音频干扰源待排查。”
王海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,听起来有点兴奋。
没人去追问那口哨声是谁吹的,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灵异。
对于他们来说,这只是一个需要被解决的技术故障,一个新关卡的开始。
窗外的月光照进去,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正在慢慢沉降,落在那个崭新的工具箱上。
沈星河拉了拉衣领,转身背对着那扇窗户。
这就对了。
没有传奇,只有故障排除。
他走到路口,没往家走,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黑漆漆的巷子。
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公交线路图,那是他昨天刚从报刊亭买的。
去那个地方,得倒三趟车,还得穿过两片只有本地摩的司机才认得的城中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