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学大家朱熹,对此“润滑油”之喻深感共鸣。在他眼中,此风正是“人欲”横流、不明“天理”的显着症候。人们沉溺于外在技巧的炫目与异能的虚幻,恰恰忘记了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”的那条细如发丝却又重如泰山的界限。
他在新修订的《大学章句》讲义中,特意增补一章,专论“格物”之真义。他强调:“格物者,非格天下奇异之物,乃格日常人伦之物也。格一草一木之理,终须反躬自省,明善诚身。若徒逐奇技淫巧,便是玩物丧志,其心已为物役,去禽兽几希?”他在白鹿洞书院召集门人,举办以“辨明本末”为主题的讲会,痛陈追逐“润滑油”之弊,呼吁士人务必将学问之根,深扎于仁义礼智信的沃土之中,莫做那无根浮萍,随波逐流。
赵佶:艺术证道,以显真趣
已为“道君居士”的赵佶,则从其挚爱的艺术领域,给出了最直观的回应。他正在筹备的“大宋书画展”二期,主题便定为 “返璞归真” 。在遴选作品时,他对那些刻意求奇、炫技逞巧、充满匠气的画作,一概摒弃。
他指着一幅用前所未见复杂皴法描绘奇峰怪石、却毫无神韵的画作,对左右叹道:“此等作品,便如那奇巧之器,纵能眩人眼目,不过‘润滑油’耳,于画道何益?于心灵何补?”他亲自挥毫,作《素心竹石图》,寥寥数笔,风骨自在,天真烂漫。并在画上题跋:“笔简意足,趣由心生。拒奇巧,守拙朴,方得真味。”他以自身的艺术实践,昭示何为超越“润滑油”层次的、直指本心的创造与体验,引导世人从对外在奇巧的追逐,回归对内在性灵与自然真趣的发掘。
三者的表达与行动,路径各异,其心则一。刘混康以政权之力正本清源,朱熹以学术之明固守根基,赵佶以艺术之美彰显真趣。他们共同面对着那股将文明简化为“效率”、将人生异化为“旅途”的潜在危机,试图唤醒世人:文明的真髓,不在那作为“润滑油”的奇技巧术,而在那关乎生命尊严、精神高度与心灵体验的、更为深邃恒久的价值之中。这番省思与努力,如同在三岔路口立起的鲜明路标,试图将狂奔的世道人心,引向那通往“本真”的康庄大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