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故程子有言:‘阴阳有实之谓诚’。” 他引用先贤之语,强化概念,“此‘实’,便是阴阳二气交合运作中真实不妄的规律与效能。引申而言,诚者,心之所信,理之所信,事之有实者也。” 无论是心中的信念(如孝悌),还是天地间的定理(如四季轮回),或是具体事物的属性(如砚台之坚),只要是真实不妄的,皆可谓之“诚”。
“而不妄者气之清通,天之诚也。” 他进一步指出,这种真实无妄,源于宇宙本源之气的清虚通明,这便是“天”本身的“诚”。
最后,他将“诚”与普遍性的“道”统一起来:“今夫道:古由之,今亦由之;己安之,人亦安之,历古今人己而无异者,惟其实有之也。诚与道异名而同实者也。” 道,之所以能贯穿古今、通达人我,正在于它的“实有”。因此,“诚”与“道”不过是同一实体的不同名称。
“总而言之,” 朱熹放下砚台,目光湛然,声音愈发沉凝,“诚者,天理之实然,无人为之伪也。”
他环视若有所思的众人,继续举例:“譬如孝。孝之理,本身是‘诚’,是真实存在于天地间的伦常。人子发自内心、无丝毫勉强地去奉养父母,此心此行,便是‘诚’的体现。若只为博取孝名,或畏惧人言而行孝,其中掺杂了‘伪’,便非至诚。又如春日播种,秋日收获,此乃天地生物之‘诚’,因其规律真实不妄。农夫顺应此道,辛勤耕耘,方能有所得,此亦是践‘诚’。”
“故而,‘诚’并非远在天边,它就在日用伦常之间,在万物生长之中。识得此‘实理’,方能明辨真伪,笃实践行,使吾心与天理相契,这便是‘诚’的功夫,亦是‘仁’的根基。”
一番讲解,由器入道,由浅入深,将抽象的“诚”诠释得清晰而富有生命力。台下众人,无论是否完全领悟,皆感如沐春风,心中对“诚”的理解,不再局限于简单的“诚实”道德范畴,而是看到了其背后深邃的宇宙论与本体论依据,以及它在成己成物中的根本地位。朱熹以其精微的思辨与平实的举例,成功地将“天理之实然”的种子,播撒在了众多士子的心田之中。而这关于“诚”的深刻认知,也将如涓涓细流,悄然渗透进大宋文教政策的方方面面,包括那遥远而复杂的海东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