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事如棋,瞬息万变。海东省德化教育的艰难实践、西北疆域伴随着“逼蒙西征”策略的开拓、林灵素在耶路撒冷以“神无方”之义举力挽瘟疫狂澜……这一系列来自帝国边疆乃至万里之外的讯息,如同无数道溪流,汇入汴京,在宋徽宗赵佶的心海中激起层层波澜。
御书房内,烛火通明,映照着三位决定帝国走向的人物。赵佶负手立于窗前,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良久,方缓缓转身,目光扫过端坐的朱熹与静立如松的刘混康。
“海东以礼法强行同化,耶路撒冷林灵素却以‘气’之仁心跨越教门之见;西北拓疆以兵威,‘逼蒙西征’之策更似借刀杀人,而朝霞城却能以‘道器’无声浸润西洋……诸般事端,纷繁交错。”赵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深思,“朕常思,我大宋立国之本,驭夷之方,究竟何在?莫非仅凭兵甲之利,礼法之严乎?”
朱熹闻言,整了整衣冠,肃然开口,声音沉厚而坚定:“陛下所虑,实乃根本。臣近日思之,‘显诸仁,藏诸用’。此语可明体用之道。若以仁爱为根本之体,据此制定礼法,则仁为体,礼为用;若以礼法来践行、体现仁心,则礼为体,仁为用。体用交错运行,仁义相互含藏,其根基方能稳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灼灼,继续阐发,言辞愈发犀利:“人之所以异于禽兽,在于有‘仁’!中国之所以异于夷狄,在于有‘仁’!君子之所以异于小人,在于有‘仁’!禽兽夷狄并非全无一点灵明,小人在夜深人静时也偶有善念,其心中‘仁’并非不存在,只是因为他们缺失了‘礼’!虽有存焉者而不能显发,虽有显焉者而无所藏养、无法持续。故孔子曰:‘克己复礼为仁’。礼,何其伟大!乃是天道藏于世间、人道得以显明的准则!”
这番论述,将“仁”提升到了文明存续与辨别的最高准则,而“礼”则是使“仁”得以显发和持守的关键。
一直沉默的刘混康,此刻却微微摇头,声音缥缈如自天外传来:“朱子论仁礼,固然精妙。然则,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道法自然,无为而无不为。林灵素耶路撒冷之行,其所依‘神无方’,‘一于气’,近乎吾道之‘无’。夷狄之民,亦感其‘仁’而得活,彼时可有‘礼’乎?强以华夏之‘礼’框万民,恐如海东般,生‘欺心’之弊。仁心或可超越礼之形迹,直指本源之气。”
朱熹立刻反驳:“国师所言,乃超越之境,非常人可及。无礼之仁,如同无堤之水,泛滥难久,易入虚无狂禅。林灵素施药,其筑坛行仪,岂非‘礼’之一端?不过是合于彼时彼地之‘礼’耳。若无此形,其‘仁’何以凝聚、彰显?牧民之道,岂能无礼法纲常以为规矩?”
两人各执一端,一者重人道之显仁藏礼,一者重天道之自然无为,理念之争,顿显锋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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